我们跌跌撞撞冲进那间偏院时,屋里一片昏黄。
窗户没开,屋里阴得发冷,只有香炉里冒着一缕缕檀香,混着潮气往鼻子里钻。靠窗的位置,一个人正站在凳子上,白绫悬空,一本书摊在手里,翻到一半。
我咬牙撞门,脚步一顿,差点没把胳膊撞断。
她听见动静,慢慢抬头,眼神落到我们两个全身湿透、头发滴水、脸色苍白的人身上。
她手里那本书掉到了地上,“啪”的一声响。
然后她蹙起眉,有些疑惑地开口:
“你们……是地府派来接我的?可我还没……挂上去呢。”
我张了张嘴,冻得上下牙首打架:“你……姐……快下来……”
她的神情半真半疑,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。
“你真是空空?怎么成了这副模样?”
我用尽全力点了点头。
旁边的老爹终于反应过来,咳了一声,试图端出一点一家之主的威严:“青槿!快快下来。我和你妹妹没有……自尽……成功。”
姐姐犹豫了一下,还是从凳子上小心地跳下来,动作很慢,一只手始终捏着那条白绫没撒开。她脚一落地,整个屋子的气氛才松动下来。
我这才敢靠近一步。
她身形纤细,脸色比纸还白,眼下乌青一圈,眉间紧锁,像是好几天没睡过囫囵觉。就连她下摆都沾着墨点,看来是真一边想死,一边看书。
“你真的……要上吊?”我忍不住问。
她点点头,又摇摇头:“我也不确定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像是怕打扰了这世间的宁静。
“母亲去世,父亲和妹妹相继自尽……我若独活,是为不孝;可我若死了,又觉得——似乎还没活够。”
我看着她那认真的神情,突然觉得又好笑又心酸。
“所以你就查书去了?”
“我想着《大学》里会不会有一句话,能给我个答案。”
老爹看着她的脸,像看一个陌生人。他的眼神里既是懊悔,又带点愧疚。
我深吸一口气,扯了扯嘴角:“姐,你看清楚,我们活得好好的。死都不怕了,还怕活着?”
“对。”老爹打了个喷嚏,鼻涕都快下来了,“死这事儿,咱不熟,还是活着好点。”
我也跟着打了个喷嚏,鼻涕眼泪横流,狼狈到极点。
姐姐抿了抿唇,忽然也笑了,笑得有些释然。
“你们两个……”她摇头轻声道,“看着像两个水鬼。”
她的语气淡淡的,仿佛没了生气,我知道女主平时跟她并不亲近,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我们三人站在屋里,一时无话。
姐姐帮我们拿了件干净衣服换上,说这院子原本就人少,如今“我”死了,除了来看笑话的人,别人都觉得这个院子不祥,巴不得离的远远的,整个小院空荡荡的。
我换完衣裳,己是深夜,才发现肚子空得像被老鼠啃过。
我摸着肚子西处找老爹,走到花厅前的回廊,就看见他一手拎着一个食盒,嘴角还得意地翘着。
“爸,你干嘛去了?”
他笑眯眯地把食盒打开,里面居然是一锅鸡,一点没凉透。
“厨房那帮人舍不得给饭,我闻见了味儿,闻着鸡香自己摸过去。他们藏锅里了——结果被我找出来了。”
我眼睛一亮:“闻鸡识路啊爹你!”
他叹口气,往旁边石桌上一坐,把鸡肉分给我一块。
“吃吧,先顶一口。边吃边想事。”
我咬了一口,肉质嫩滑,汤汁浓郁,一时忍不住大口猛嚼。
可吃着吃着,舌尖却泛起一股淡淡的药味。
“爸,你有没有觉得这鸡……不太像正常炖的?”
他也吃了一口,皱了皱眉:“嗯,有点。里面放了点麝香。”
我“噗”地一声喷出来,差点呛死:“……你确定不是毒药?”
“确定。剂量轻,吃一次两次没事,反倒提神强体。”他低头认真研究鸡汤,“但要是长期吃,孕妇……就难保胎了。”
我脑袋“嗡”的一下:“这是谁在宅斗?”
“不知道”他眼神沉了下去,“除了咱们俩谁都有可能。”
我停住咀嚼,鸡肉在口中也变得难以下咽。
眼看我们跳湖却冷嘲热讽的翠环,言语方面好像对程三爷有很大对恶意,可行动上又好像不是苦大仇深的样子,她本来可以不告诉我们姐姐自杀的消息,怎么说也是帮我们救了姐姐一命。
我抬头看向老爸,他吃得倒是津津有味,丝毫没被影响。微风吹拂,与这个幽暗的宅子格格不入。我晃晃脑袋,丢掉思绪先吃饭,毕竟也算是食补了,吃饱有力气了再说下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