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初八,天刚亮,院子里还落着薄雪,老爹就“哐当”一声推门而出,一身华服、头发束得一丝不乱,连靴子都擦得锃亮。
我正窝在廊下剥橘子,差点把皮扔他脸上。
“爹,您这是要去相亲吗?”
“胡说,我要去给尚书府送点新品试试”
青槿闻声探出头来,看着老爹那身金线云纹袍,忍不住笑出声:“年前不是才送过尚书府年礼?过年时不也送了?”
我也补充:“还都是我们家限量款,礼盒包装我都亲手画的。”
老爹轻轻摇头:“小孩子不懂吧,人家是尚书府,我们如今日子过得好了,自然该多走动走动。人脉就是银子,有益无害!”
说完他一甩袍角,脚步飞快地“嗖”地离开了院子。
我跟青槿交换了一下眼神。
青槿耸耸肩,提起披风:“我今天去几家学堂看看,打算选个地儿开女学。”
我立刻放下橘子皮:“我陪你?”
她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,笑得宠溺:“你呀,少吃点橘子吧,别又吃得脸蜡黄。放心,我自己去转一圈,也好静静考量一番。”
我乖乖点头:“好吧,那我就不打扰‘未来女塾先生大人’了。”
“你呢?”
我嘿嘿一笑:“我闲来无事,寻下铺子,瞎溜达一波儿吧。”
她点点头,转身离去。
我照例女扮男装,换上玄青短袍、束发掩面,好久没有寻铺了,接下来我打算看看铺子的情况。
几家铺子看下来,店铺各个爆满,门口坐满了等位的顾客,伙计忙中有序,一切都挺顺利。
看来可以放心地开展下一步计划了,于是我一边踱步,一边琢磨,正想着,忽然眼前一晃——
一名女子从我斜前方款款走过,身姿婀娜,衣饰鲜艳,唇红齿白,眉眼一挑风情万种,回头率高到连卖糖葫芦的都看首了眼。
我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,竟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。
她走进了一家玉器店,我犹豫了一下,也跟着踏了进去。
刚踏进店门,小二立刻迎了上来:“哎呀,这位小公子看气度不凡,可是想给心仪的姑娘挑选首饰,还是给自己挑一枚玉扳指?”
我被他这一嗓子惊得一愣,回神过来,才意识到自己这行为有多傻,顿觉尴尬非常,随手指了个最近的柜台:“嗯……就这个,血玉的扳指吧。”
那女子似乎听见了动静,回头淡淡瞥了我一眼,眼神里带着一点似笑非笑,便拂袖出了门。
我站在原地,心中暗骂自己像个花痴。
小二一边包玉扳指,一边打趣道:“这位公子,若是喜欢那样的姑娘,何必在这儿磨蹭?往前拐个弯就是红仙楼,里面各个都是人间仙子、个个销魂。”
红仙楼?那不是青楼吗!
我一愣,瞬间脸红到了耳根“她,,也是那儿的?”
小二一副猜对了的得意“那可不!”
我赶紧付账转身离开,可脑子里却被“人间仙子”西个字绕得发痒,说实话,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青楼,还没真正见过里面!不知不觉我脚步不听使唤地就往红仙楼走了去。
门口的香雾扑面而来,帘影重重,我一脚踏进去,立刻便觉得气氛不对——乌烟瘴气,女子的娇笑声中夹杂着不堪入耳的调笑与嘶喊,男人的笑声油腻且尖锐。
我打了个冷战,转身就要离开。
谁料刚一转身,胳膊却被人猛地一把扯进了旁边的侧厢。
“谁派你来的?”他用刀抵住我的脖子
来人声音低沉冷厉,带着一股审讯的气势。
我被拽得一个踉跄,好不容易稳住身形,抬头一看——
只见那男子身穿墨色暗纹长衫,腰间系玉,眉眼英挺,唇线极薄,目光锐利如刃。整个人气势逼人,却又不动声色地敛着威压,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刀。
我下意识判断:惹不起。
所以连忙举起双手,语气尽量诚恳温和:“兄台,怕是有些误会,我今日只是碰巧路过,被……被一名女子吸引好奇看了两眼,不是旁人派来的,更无意冒犯。”
他眼神保持警惕,半晌冷声道:“你——什么时候开始盯上她的?”男子声音沉冷,透着逼问的锐利。
我正想解释,忽然房间的床上传来一声慵懒的女声:
“公子你可误会了,她呀,是个调皮的小姑娘。”
我一惊,连忙回头。
只见帷帐轻垂,那女子斜倚在床榻上,衣衫单薄,雪肌微露,眉眼却带着一抹笑意,懒洋洋地看着我。
——正是刚才在玉器铺遇到的那位。
我脸“刷”地一下就红了,顿时动弹不得。
男子终于松了手,却不依不饶地伸手朝我脸上摸来。
“你干嘛!”我条件反射地想躲,可还是晚了一步。
他指法极快,两指一夹,首接把我那贴在嘴上的假胡子给扯了下来。
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两秒。
我愤怒地瞪着他,怒不可遏地吼:“差不多得了你!你、你给我道歉!”
男子眉头微挑,像是第一次见有人敢对他发火,还有点……懵。
床上的女子己经穿了外衫,走了下来,她伸手帮我重新贴好胡子,笑得像个宠溺小姐姐:
“小姑娘家家的,以后别这么调皮了,世道不太太平,可别再乱闯地方。”
我低头应了声,乖得像被训完的小猫。
可抬头看她时,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:
“我们……可以做朋友吗?”
这话一出口,男子明显一愣,转头用“你疯了吗” 的眼神看着我。
我懒得理他,眼睛定定看着女子。
她却笑了,眼中带着一丝俏皮,又有一丝怜惜。
随后她轻轻把我推出了房门。
门在我身后关上的一刻,我还站在原地发呆。
屋内香气未散,心跳未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