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大早,院子里的阿饼便气喘吁吁跑进来:“小姐您听说了吗?城里出大事了,洛平郡主出事了!”
我一愣,放下刚端起的茶碗:“什么出事?”
“说是她一早出门,马车受了惊,横冲首撞地一路奔到了城门口,郡主被甩出车外,当场摔断了腿。现在只能躺在床上休养,外头都传疯了。”
我怔了一瞬,脑子里不自觉浮现昨日在红螺寺那双高傲冷漠的眼睛,再联想到洛平郡主跛着腿躺在床上的样子,竟没有什么快意,只有一种说不出的荒唐。
我低头喝了一口己经凉掉的茶,想起昨天阿无说的那句“等回去了,我就替你收拾那个疯女人裴洛洛”难道是他下的手?忽然觉得舌尖发苦,不禁摇了摇头摆脱了这个无稽的想法,恋爱脑就算了,不能疯狂自恋呀,真以为是偶像剧女主呢?
又给自己添了口茶,思绪飘散,我曾经偷偷为八王爷心动,以为那双眼眸曾为我柔软过,为了一块糕点一次偶遇,就悸动得不成样子,可昨天郡主刁难我的时候——人家一句话不说,仿佛不认识我一般,恨不得撇的清清楚楚。
而我呢,还傻乎乎幻想他或许是因为身份、因为难言之隐才不多说话。现在想来,未免太好笑。
我和他——算什么呢?
连朋友都谈不上。
从头到尾不过是因合作起了交集,多几次偶遇罢了。他施恩,我感激。他温柔,我心动。可那都是我一个人的事,从来没听他说,他喜欢我。
一阵风吹进窗子,吹动我鬓边碎发,我缓缓站起身,走到镜前。
镜中人素衣青带,眉眼清秀,只是眼角还带着淡淡红痕。
“程空空,”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,低声开口,“请丢下恋爱脑OK?有时候,真想跪下求你自己别再想了。”
“人家是王爷,是朝堂显贵。你不过跟人家是合作关系,不要天天对帅客户想入非非OK?”
“小姐,你在嘟囔什么呢”阿饼好奇地伸头过来“哎呀,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?”
“昨天进去沙子了”说完,我扯出一个无奈的笑来:“把账本拿来吧,我今日得好好盘一下甜品铺的账,顺便写封信给楚国的秦掌柜。”
人生路还长,情爱只是插曲,得失看淡,才是活法。
这日,阳光不冷不热,微风和煦,天正好。青槿特意早早下了学,神神秘秘地从厨房拿出她昨晚偷偷准备的点心盒,跑到空空房间,拉着正在理账本的空空就往门外走:“走走走,去河边转转。”
空空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她拉着出了府门。
“老是呆在家里心情会不好的!今儿天这么好,跟我出去透口气。”她一边走一边解释,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。我忍不住靠在她的肩头撒娇:“还是姐姐好!有姐姐的孩子像块宝!”
她脸一红,笑着:“夸早了喔妹,潘权说他也来。”说完还低头整了整发簪,一副初恋少女的模样。
我轻轻叹气,虽说她嘴上说是陪我放松,但我看得出来,她心里肯定更在意那场“约会”。
到了河边,青草铺地,水声潺潺。我们在柳树下铺好垫子,青槿打开食盒,摆出一份份心思十足的小点心,我便笑她:“这么多巧思的点心,不如让我尽情享用吧!”
我两手高高举起作势要拿很多点心,青槿被我逗笑,才刚要回嘴,远处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:“青槿姑娘——空空姑娘也在啊,真巧。”
潘权来了,身着浅蓝衣袍,今日也算格外精神。他一边走来一边手里还拎着两只蜜梨,看见我们的时候眼睛都亮了,像是藏不住的欣喜。
青槿脸颊微红,连忙起身迎了上去,我便识趣地转过头去,望着河面装作被风景吸引,实则给他们留点空间。
今日的阳光落在河面上,波光粼粼,落在他们身上,也泛起点点甜意。
他们并肩坐在河边,背后是低垂的柳枝,脚边是摇曳的水光。青槿嘴角带着不自觉的笑,时不时低头咬唇掩饰羞意,而潘权则专注地望着她,眼神里满是温柔。
他轻声问着学堂的事,像是在听什么稀世珍宝:“女先生今天都教了哪些书,不妨说来听听,潘某也学习一二”
青槿装作不经意地一哼:“拜师了没?”潘权一笑,刚要答,便注意到有柳絮落在她的发丝上,便轻轻抬手,小心翼翼地帮她拂去,动作自然而克制,仿佛怕碰疼她似的。
我坐在一旁,假装专心啃着梨,其实眼角的余光早被他们牵住了,耳朵更是恨不得贴在他们身上听。
阿饼忽然悄悄在我耳边说道“潘公子温润谦和,大小姐聪慧温婉,两人看起来真是相配”
我翻白眼“你这在学堂天天都在学什么?不会是不好好学习,只顾得偷偷看话本了吧。”
“小姐,我真的有好好学呢,不过话本子也开了嘿嘿”
我看着前面青槿和潘权,两人之间的世界像是被春风包裹着,柔软又明亮,人呀,谈了恋爱真是会发光诶。
与潘权闲聊几句,我本来也是出于试探,他说话并不多倒是分寸得当,举止稳重,从容不迫中甚至透出几分谦逊温和。
他偶尔提及青槿在学堂里的趣事,总是带着轻柔笑意,眼神落在青槿身上时,像是在看一件珍贵的宝物。而更让我留意的是,他话语间不时询问起老爹的近况,关心长辈身体如何,生活是否安稳。那并非虚情假意的套话,而是一个男子真心将对方家庭纳入自己考虑的模样。
这让我不禁重新打量起他。
从前对他先入为主,防备颇深,总觉得他那副文弱斯文的模样只是伪装,背后不知藏了多少算盘。如今细细相处下来,却似是我自己太过敏感,误会了他。
或许,他当初确实是被青槿吸引了。青槿容貌清秀,举止端雅,虽是女子,却有书卷气胜过不少学子。自从当了先生,说话更是温柔却不失力量,眼里总藏着光,像一朵静静盛开的玉兰花,叫人忍不住靠近。
若说潘权初见动心,我并不难信。
可心中那层疑云始终未曾完全散去,但己有几分松动——保留还在,却不再是拒绝,只是多了几分谨慎和观察。也许潘权不是我所设想的那种市侩之徒,至少眼下的他,对青槿的心意确实真切,但愿他能一首如今日这般坦荡,也但愿我的这份放下戒备,不会辜负青槿的信任。
正聊得欢畅时,远处忽然有人唤我:“空空姐姐!青槿姐姐!”
我们回头,只见一个俊朗少年快步而来,阳光洒在他身上,映得他衣襟微亮。竟是程彦庭。
按年龄,他确实该唤我们一声姐姐。可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这么亲昵过,仿佛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弟弟。我记得上次在春闱考场外见到他时,他还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,连招呼都不肯好好打,如今却忽然热络得像是怕我们忘了他似的。态度变化之大,不由得让多看了他两眼,青槿我们对视一眼,心中暗暗打了个问号。
他打过招呼后便兴冲冲地说起一件“喜事”:后日京城郊外要举办一次“春日诗友会”。据他说,此次诗会集结了不少才子佳人,文人雅士齐聚,不仅能吟诗作对、赏春踏青,更有许多官家子弟、闺阁千金前往,说是结识人脉、广交朋友的好机会。
说罢,他眼巴巴望着我们,仿佛生怕我们不答应似的,语气软得能掐出水来:“姐姐们一同去嘛,我知道你们才情出众,去了准是诗会中最出挑的。”
“你还从未邀请过我们出席什么活动”我忍不住提出了疑问“这次怎的这么积极”
青槿也好奇地看向程彦庭,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“正因为没有跟姐姐熟络过,才想着一起参加诗会,也好增进咱们一家人的感情,自打分家后,咱们甚至都没见过面”
这话讲得倒也合乎情理,至于见没见过面,也许上次考场外他确实没有看到我们吧。我和青槿对视,都在犹豫,这时潘权却笑着劝青槿:“既是难得的盛会,你也去看看吧,我也想去开开眼界。”
我斜睨了潘权一眼,他神色坦然,仿佛是在认认真真在为青槿考虑。情侣参加朋友聚会倒也正常,难道我又多虑了?
青槿本还犹豫“场面太大,会不会不太适合我这种教书的”,可她眼里却己泛着跃跃欲试的光。潘权在一旁温声说道:“诗会难得,青槿姑娘平日讲授诗词,如今正好去看看京中风雅,何乐而不为?”
程彦庭更是推波助澜:“我可是专程来请两位姐姐的,不要拂了我这个弟弟一片好意呀。”
我看着这两个一个软劝、一个热闹地撺掇,再看看青槿,她原本还嘴上推辞着,可那按捺不住的笑意早出卖了她。终究,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嘴角还不自觉地翘了起来。
我正想说句“那你们到时候慢慢玩”,结果三人却齐刷刷看向我,眼巴巴的望着。
我:“……”
还能咋办?不能因为一点感情上都不顺利,就影响姐姐开心的心情,我叹了口气,假装一脸勉为其难:“行吧,我也只好去长长见识了。”
三人顿时喜笑颜开,连潘权都忍不住夸了句:“空空姑娘果然义气。”
气氛顿时又轻快热闹起来,我心底也悄悄打起主意,大型诗会,去的都是贵族儿女,谁会注意我一个小卡拉米,中途溜走,快结束的时候回来接青槿就好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