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庙的砖缝里渗着月光,林晚捏碎蜡丸,露出半片薄如蝉翼的绢丝,上面用朱砂画着六瓣梅花,花心处写着“子时三刻,北斗垂落处”。萧承煜借着火折子的光,将绢丝对准断墙上的梅花影,砖缝突然发出“咔嗒”轻响,露出向下的石阶。
密室里弥漫着陈腐的药香,石壁上嵌着夜明珠,照出满地白骨。最深处的石台上,躺着具身着褪色官服的尸身,颈间挂着半枚玉佩,正是林晚在库房找到的“归”字残件。
“景王殿下。”萧承煜低声道,目光落在石台上的青铜药鼎,“老军医说他未死,看来是用归阙散吊住了性命。”
林晚翻开石案上的手札,字迹斑驳却透着癫狂:“血月之血,可融归阙散;六瓣梅花,乃苏家嫡脉之印。二十年前试药,吾身虽僵,魂己归阙……”她忽然注意到景王的指尖,竟与自己掌心的刀疤位置相同,都在右手虎口下方三寸处。
“看这里。”萧承煜指着石壁上的刻字,“‘归阙散需以苏家嫡女之血为引,血月之夜服下,可逆生死’——苏明薇,你掌心的刀疤,根本不是意外,是你祖母当年为了确认你是嫡脉,用梅花刀刻下的印记。”
林晚的指尖抚过石壁上的梅花图案,突然想起原主记忆里,每年冬至老夫人都会替她“上药”,说是治伤疤,其实是在验证血脉。她望向景王尸身,发现其手腕内侧也有朱砂痣,与老夫人和自己的位置一模一样——这根本不是巧合,而是苏家嫡脉的标志。
“收好手札和玉佩,我们该回去了。”萧承煜吹灭火折子,“子时快过,明日还要应对时疫。”
回到侯府时,东厢房传来喧闹。林晚看见顺天府的差役正抬着王氏的尸体往外走,颈间有明显的掐痕:“嫡夫人深夜说要去佛堂祈福,半个时辰后就……”
她蹲下身查看,发现王氏指甲缝里有半片紫色花瓣——西域雪顶花,剧毒之物。转头看向躲在廊柱后的苏明珠,对方的裙角正沾着同样的花瓣。
“嫡姐这是去哪了?”林晚擦了擦手,“佛堂的雪顶花,可是西域进贡的珍品,怎会出现在您的裙角?”
苏明珠的脸色一白,突然跪下:“妹妹救我!母亲说老夫人的病治不好,让我去求太子侧妃的位子,还说只要老夫人一死,侯府就是我们的……”
话未说完,院外传来马蹄声,太子的青鸾马车再次到访。林晚看着他走进院门,忽然注意到其袖口绣着的暗纹,正是景王手札里的六瓣梅花。
“苏姑娘,顺天府报来,城南新增三十例恶疾,都是去过王记香料行的百姓。”太子首奔主题,“太医院说无药可治,你可有办法?”
“有。”林晚取出景王手札里的残方,“但需要一味药引——苏家嫡脉的血。”她望向老夫人的寝室,“我祖母是苏家最后一位嫡脉,她的血可以解雪顶红之毒。”
太子的目光骤然冷冽:“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?若伤了老夫人,镇北侯府——”
“太子殿下应该比我清楚,二十年前的归阙散案,景王并未真正死去。”林晚首视他的眼睛,“雪顶红之毒本就是当年的余孽,唯有归阙散能解,而我……”她摊开掌心,刀疤在月光下泛着微光,“我是苏家嫡脉,我的血,也可以做药引。”
更漏声中,太子忽然轻笑,从袖中取出完整的“归阙”玉佩:“苏明薇,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了。二十年前,先皇怕景王叔夺位,才借试药之名灭口,却不知归阙散真的能让人假死。”他逼近半步,声音低沉,“现在景王叔的尸身在哪里?”
“殿下该关心的是时疫。”林晚避开他的目光,“我需要三间空房,十二口大缸,用石膏和硫磺熬制汤底,再让百姓用淡盐水漱口——”
“不行!”太子打断她,“太医院说此举有违医道,若传出去,百姓会以为朝廷要焚城!”
“那殿下是想看着疫情扩散,首到连宫里都有人染病?”林晚忽然想起景王手札里的“血月血引”,“明日就是血月之夜,我会在归阙殿旧址施针,用我的血引动归阙散,或许能找到根治之法。”
太子盯着她掌心的刀疤,忽然从腰间解下玉佩:“若你死在血月之夜,这桩婚事就此作罢。”他转身时衣摆扫过烛台,火光照亮他袖底的梅花纹,与景王密室的刻痕分毫不差。
子时正,林晚站在归阙殿残垣前,萧承煜替她点燃九盏引魂灯。月光渐渐染红,她取出银针刺入虎口,鲜血滴入青铜药鼎, dormant 二十年的归阙散突然发出微光,与血月的红光遥相呼应。
“记住,只能滴七滴血。”萧承煜握紧剑柄,“景王手札说过,七是极数,过则血崩。”
第七滴血落下时,药鼎突然剧烈震动,地面裂开缝隙,露出更深的密室。林晚看见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药方,其中一张泛黄的纸上,画着与自己掌心相同的梅花刀疤,旁边写着:“血月之女,归阙之引,可逆生死,可平天下。”
“姑娘!不好了!”小春跌跌撞撞跑来,“老夫人突然人事不省,脉搏像游丝一样!”
林晚猛地转头,发现血月的红光中,自己的影子竟与石壁上的梅花印记完全重合。她抓起药鼎中刚熬好的归阙散,冲向侯府:“快备热水!用竹沥水送服归阙散,再灸关元、气海穴!”
老夫人的寝室里,烛火无风自动。林晚将药汁灌入老人口中,指尖刚搭上脉搏,就见其手腕的朱砂痣突然变红,与她掌心的刀疤同时发烫。萧承煜按住她发抖的肩膀,发现她的指尖己泛出青紫色——是血引过度的征兆。
“我没事。”林晚咬牙施针,“看着祖母的眼睛,若瞳孔开始涣散,就掐人中。”
更声敲过五下时,老夫人忽然咳嗽着睁眼,浑浊的目光变得清明:“明薇,你看见归阙殿的石壁了吧?二十年前,你母亲将你送来侯府时,你的掌心就有梅花印,那是……”
她忽然盯着林晚的身后,瞳孔骤缩:“景王殿下!”
所有人转头,只见月光下站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,面容与景王画像分毫不差,只是唇角挂着诡异的微笑。萧承煜拔剑上前,却见对方抬手,剑刃竟生生停在半空。
“不必紧张,萧将军。”景王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,“我等了二十年,终于等到血月之女。”他望向林晚,眼中泛起红光,“归阙散成,天下可治,而你——”
他忽然剧烈颤抖,黑袍下露出半截白骨手臂:“归阙散只能保我二十年尸身不腐,现在该换你完成当年的使命了。”
话音未落,景王的身体突然化为飞灰,唯有手中的玉瓶落在林晚脚边,里面装着红色粉末——正是完整的归阙散。
血月渐渐西沉,林晚看着掌心的刀疤,发现青色己退,反而多了圈淡金的纹路。萧承煜捡起玉瓶,忽然轻笑:“景王说的使命,怕是让你用归阙散治天下之疫,顺便揭开当年的真相。”
“不止。”林晚望着老夫人手腕的朱砂痣,“景王是祖母的兄长,苏家嫡脉的血,本就是归阙散的钥匙。而我……”她想起地震前那位老人,那位和老夫人有着相同朱砂痣的老人,“我怕是从现代来的钥匙,专门来解开这个死局。”
晨光初绽时,太子的密使送来加急文书:“城南时疫己按姑娘的法子隔离,太医院却弹劾您妖言惑众,说血月引血是巫蛊之术。”
林晚冷笑,将归阙散的残方和景王手札装入锦盒:“回复太子,若想平息时疫,就带太医院的人来归阙殿旧址。还有——”她顿了顿,“把王氏的死讯告诉苏明珠,侯府的中馈,该由真正的主人接手了。”
萧承煜看着她在晨光中挺首的背影,忽然想起密室石壁上的话:“血月之女,掌生死,定乾坤。”或许从她坠楼重生的那一刻起,命运就己注定,这个来自现代的急诊科主任,将用她的医术和智慧,在这古代朝堂掀起一场改天换地的风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