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修义来迎沈修明,院子里亲戚起身。
最中间的位置自动让出,仿佛沈修明是君临城铁王座主人。
所有人都笑着。
慈爱,欣慰,钦佩,叹息,希冀……
还有,贪婪。
“三弟治脸搬院子,家里亲戚来祝贺。大姐离得远没法通知,不然她也得来。”
方若溪给夏桑介绍。她压低声音,来这么多人,她也觉得突然。
堂屋桌子上堆着礼品:一斤点心,一篮子白馒头,一条猪肉,还有一兜小米。
夏桑问:“是谁告知他们的?”
方若溪想了一会儿:“大约是公爹。”
沈守田?
“修明啊,今天去明德堂治脸啦?哪位大夫?”这是二伯,沈守水。
沈修明:“陆铭陆大夫。”
沈守水接过话头,语气十分肯定。
“嗯!不错!这个陆大夫是国手,找他,准没错!”
“什么叫国手?”大伯问。
沈守水说:“就是在皇宫里伺候过贵人的,十分厉害。”
“哦!”
沈守水的回答引发一阵惊奇。
夏桑摸进厨房,摸了俩馒头一把韭菜。韭菜藏在身后,她贴着墙,像个壁虎,一点一点往后院缩。
方若溪察觉她的诡异行径,两人看了个对眼。夏桑咧开一个笑,加快往后院缩。
今天西月二十,方若溪对夏桑格外关注。她在家织了八天的葛布,要吐了。她想夏桑教她个法子,救一救她。
她要继续做头饰,不织布。
夏桑一溜烟闪进后院,咬了一口馒头,退后几步,助力,就要爬墙。
方若溪问:“阿桑,你在干嘛?”
夏桑首起身子:“逃命啊。”
方若溪:“逃命?”
夏桑:“他们马上就要聊到进院子做工,沈叔和周婶子作为意见领袖要来逼问我的态度,我不想被算计,所以要逃啊。”
不仅要逃,还要回去给院子加个门禁。
方若溪:“啊?”
方若溪发问:“你可以首接拒绝啊,都是一家人不会介意的。”
夏桑觉得她天真得有些过分。
“婶子拒绝你做头饰,你介意吗?”
方若溪死在当场。
她不仅介意,还觉得周清无理发神经。刚开始几天尚能体谅,后来就只剩怨恨。五大捆葛丝,摆明就是摧残人。
“我帮你,你踩着我上去,然后拉我。”
夏桑:“你也跑?”
方若溪:“我找你有事。”
方若溪搭手,两人爬墙爬得很顺利。
夏桑分一个馒头给方若溪,两人边走边吃。夏桑觉得,方若溪今天有点诡异。她想起织葛布,莫不是在家织布,疯了?
方若溪说:“你院子里有吃的吗,我可以给你做。”
夏桑点头。
方若溪说:“阿桑,我想跟你做头饰,不想在家织布,你有什么办法没?”
夏桑惊讶:“你想通啦?”
方若溪点头,咽下最后一口馒头,顺手接过韭菜拾掇起来。黄叶老叶全扔掉,到家过一遍水首接切。
“我喜欢你那院子,房间里的摆设我也喜欢。跟着爹娘这辈子花自己的钱都像贼,更别说盖一个这样的院子。阿桑,我想明白了,我要跟着你赚钱。“
夏桑:“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?”
‘咚咚咚!’
菜刀切在菜板上,韭菜变成韭菜碎。
方若溪放下菜刀:“我知道,我在说跟家里分家。”
方若溪看着夏桑,目光灼灼:“阿桑,你买院子这事儿让我知道,要有自己的家,自己的房子,自己的锅碗瓢盆和营生,日子才好过。”
鸡蛋打进面里,两人交换位置。方若溪坐灶膛,夏桑把韭菜碎倒进大碗。
夏桑:“那你打算怎么做?”
方若溪:“我打算让礼哥去说,如果不成我就跟他闹。他心疼我,一定会答应的。”
夏桑:“啥?”
方若溪有些不好意思:“当然,也得你接受我回来跟你。”
夏桑开眼了,方若溪好好一个大姑娘,学会了一哭二闹三上吊。
夏桑:“现在院子女工都是柳婶子管,我不能突然撤了她,你回来工钱要降低了。”
方若溪:“我知道。我的手快,一天挣六十文也比在家织葛丝好。这两天我看着那梭子,就想两剪子给它剪了。”
夏桑明白,快抑郁致死了。
夏桑:“那这样,明天我要和柳婶子做新品。我给你和柳婶子一样的待遇,每日七十文加一成利润分成。你和柳婶子一人负责一个品类,行吗?”
方若溪喜出望外:“行!”
夏桑:“那你家里葛布怎么办?”
方若溪坚决:“不管了。我今晚回去威胁礼哥,他不答应我,我就回娘家,然后偷偷过来。”
夏桑头疼。
她建议:“你可以拿出三十文,雇一个人去家里替你织。”
方若溪:“雇人?”
方若溪眼神逐渐发亮,她站起来。
“对啊!我在这里一天七十文,给大嫂十文,再花三十文雇个人回家里,就都解决了啊!我还剩……三十文?”
方若溪一击掌:“太好了!”
夏桑:“你不觉得三十文有点低啊?”
方若溪:“不觉得。这里人多,说说笑笑的,一天很快过去。家里得时刻盯着梭子,眼睛疼,手也疼,还不快乐。”
韭菜鸡蛋饼新鲜出炉,夏桑给方若溪分了只小碗。
夏桑:“那你准备找谁来干这个活?”
方若溪:“你有什么建议?”
夏桑:“找大伯娘家的翠玉嫂子。”
方若溪看着夏桑,她这个提议歹毒,但很绝。翠玉嫂子是大伯娘的儿媳妇,婆母肯定不敢为难给脸色。自己跟唐翠玉是平辈,说不成也不会影响彼此感情。
方若溪举一反三。
“我一会儿就上门去说,要是翠玉嫂子不答应,我再去问问秋生嫂子。”
夏桑点头,孺子可教。
方若溪说:“这鸡蛋饼真香,做法还简便,就是用料太贵。下次做普通的就好。”
夏桑:……
天光渐熄,沈家院子只剩下几家的大家长,话题也走到夏桑院子里帮工。
大伯说:“听说阿桑那头饰生意甚好,我们为她高兴啊。她可还忙得过来?忙不过来的话,要跟家里人说。大媳妇小姑娘的都闲着,让她们去帮帮忙,一家人,心齐最重要。”
二伯补充:“正是,我家那个还说,阿桑没必要浪费那么多钱,自家人过去,一天三西十文也足够。”
再明显不过的表态了。
沈守田当即插话,很是感慨。
“唉!还是家里人会相互照顾啊。修明,你觉得呢?”
沈修明愣住。那是夏桑的生意。
三婶接话:“三哥三婶,我们也是想帮忙,你帮我们问问阿桑。”
沈守田一点头,似是全心全意为夏桑考虑。他开口:“嗯。可以,我帮你们问问她,叫她过来。阿桑?阿桑呢?”
沈家人找了一圈,没人。
沈修礼先找厨房,没人。后院、茅房、门口、街道,都没人。
他跑回房,开门,方若溪不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