观星楼倒塌的轰鸣声惊飞满城寒鸦,苏璃攥着半块焦黑的织锦,看烟尘在侯府上空凝成凤凰展翅的形状。豆娘拽着她往马厩跑时,玲珑突然从斜刺里冲出,杏色裙裾沾着泥浆,比划的手势快得像扑火的蝶。
"地窖...青铜鼎...血契......"哑女喉咙里挤出砂砾般的嘶鸣。苏璃摸到腰间银锁滚烫如烙铁,锁芯里突然弹出根银针——针鼻上缠着蚕丝,丝线另一端竟连着坍塌的锦绣阁方向。
穿过断壁残垣时,苏璃踩着件茜色罗裙。这是三夫人最爱的浮光锦,如今浸在血泊里,金线绣的芍药倒愈发鲜亮。她忽然记起娘亲说过,江宁织造有种秘术,能将人血融进丝线,织就的锦缎千年不腐。
地窖入口被横梁压着,缝隙间渗出青烟。苏璃摸出巫月传承的织机图,朱砂痣突然化作金线缠住横梁。"咯吱"声响中,青铜鼎露出半截兽耳,鼎身甲骨文泛着血光——正是春杏心口缺失的那枚玉蝉形状。
"以血为经,以魂为纬......"虚空里传来巫月的吟唱。苏璃将银梭刺入掌心,血珠坠入鼎中的刹那,十二面铜镜残片浮空拼合,映出侯府百年秘密:
光启三年的雨夜,初代镇北侯夫人跪在织机前。她发间别着巫族银簪,梭子上缠着染血的冰蚕丝。门外叛军的火把映红窗纸,她最后织就的《山河社稷图》里,藏着二十八星宿阵的破解之法。
"原来谢家祖上便是巫族叛徒。"苏璃抚过鼎身裂痕,那里嵌着片银锁残片——与玲珑那枚本是同心锁。铜镜画面突变,现出谢云洲在密室场景:他正将玉蝉钉入昏迷的玲珑天灵盖,少女心口的星宿烙痕发出妖异的紫光。
子夜阴气最盛时,地窖突然刮起腥风。谢云洲的蟒纹靴踏碎瓦砾,手中提着盏人皮灯笼——灯罩竟是用春杏的脸皮绷的。他指尖金线窜出,缠住苏璃脚踝往鼎中拖:"好师妹,且助师兄完成这'偷天换日'阵。"
苏璃腕间银锁突然炸开,十二根银针悬空成阵。这是娘亲临终前教她的"牵丝戏",原是用来补缀破衣的技法,此刻却成杀敌利器。银针带着染血丝线穿透谢云洲命门,他惊觉每根丝线都连着侯府枉死女子的怨魂。
"可知作茧自缚?"苏璃扯动丝线,谢云洲的华服瞬间崩裂,露出心口狰狞的蛛网纹——那是反噬的巫咒。青铜鼎突然轰鸣,鼎中血水化作无数蚕影,将他层层裹成茧蛹。
五更鼓响时,苏璃抱着昏迷的玲珑爬上井台。朝阳穿透云层,将侯府废墟镀成金色。豆娘举着半块定胜糕跑来,糕体里竟藏着卷《天工染经》残页——正是娘亲亲笔注释的那卷。
"阿璃姐快看!"小丫头指向天际。焚烧殆尽的锦绣阁废墟上,千万根染血丝线凌空交织,凝成幅巨大的《璇玑图》。阵眼处的冰蚕茧突然裂开,飞出只碧眼金翅的蚕蛾,翅上纹路恰似巫月眉心的朱砂印。
玲珑在此时苏醒,指尖蘸着露水在地上写:"西市...青蚨铺......"她脖颈的绞丝银锁突然浮起,锁芯弹出枚琉璃珠,内里封着粒蚕卵——正是《山河社稷图》缺失的"心宿"位。
三日后,苏璃站在西市染坊前。褪色的"苏记"匾额斜挂着,门板上贴着泛黄的官府封条。她摸出娘亲的织云梭轻叩门环,封条突然自燃,露出门内景象:
十二架古旧织机整齐排列,每架机杼上都悬着枚银锁。阳光穿过窗棂照在尘封的经轴上,空中浮动的微尘竟拼出句织锦纹样的箴言:"天机非天命,经纬自在心。"
豆娘忽然"呀"了一声——最里间的织机上摆着个靛蓝布包。展开是件未完成的婴孩襁褓,襟口绣着歪斜的虎头,针脚与苏璃七岁时绣的第一方帕子如出一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