轿车驶离了那片被死亡气息笼罩的废弃工厂。
在空旷的夜路上,
无声滑行。
车内的气氛,
古怪,且压抑。
林婉儿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,
指节发白。
后视镜里,
她偷偷瞥着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。
他的侧脸在光影下明明灭灭,
平静得,
好像刚才只是出门散了个步,
而不是,
一口“吃掉”了一个恐怖的魔魂。
吃掉了……
这个念头,
让她头皮阵阵发麻。
心脏却又荒唐地,
难以抑制地,
狂跳。
苏洛雪蜷缩在另一侧,
抱着膝盖,
将头埋得很深,
肩膀微不可察地颤抖。
是后怕?
还是别的什么。
秦尘当然没睡。
他正在消化那道魔魂里附带的,
驳杂的记忆。
圣堂,圣主,
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开胃菜。
真正有趣的,
是那个所谓的魔主分魂记忆最深处,
烙印着的一个模糊图案。
那个图案的气息,
竟与苏洛雪身上某种微弱的气息,
同出一源。
“那个东西”的线索……
居然会牵扯到苏家?
事情,
好像越来越好玩了。
就在这时。
一阵尖锐刺耳的手机铃声,
猛地,
撕裂了车厢内凝固的宁静。
是苏洛雪的手机。
她像一只被惊吓过度的小鹿,
猛地抬起头,
慌乱地在包里翻找。
看到来电显示是“爸爸”,她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了些许,
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,
按下了接听键。
“爸,这么晚了……”
“大小姐!不好了!出大事了!老爷他……老爷他被人打伤抓走了!”
电话那头,
根本不是父亲沉稳的声音。
而是一个带着哭腔,
语无伦次的颤抖男声。
背景音里,
夹杂着各种惊呼,惨叫,与器物碎裂的巨响。
苏洛雪脸上的血色,
“刷”的一下,
褪得干干净净。
“啪嗒。”
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,
掉在脚垫上。
“你说什么?!”
她的声音变得又高又尖,
带着无法相信的惊恐。
“你说我爸,被抓走了?!”
整个苏家,
龙城的一流世家,
在这么短的时间里,
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?
叔伯们重伤,
父亲被掳走?
这怎么可能!
苏洛雪感觉天都塌了,
眼前一阵阵发黑,
浑身冰冷。
她疯了一样,
捡起手机,
开始拨打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、信誓旦旦的“靠山”们的电话。
“王叔叔,是我,洛雪啊!我们家出事了,您能不能……”
“嘟…嘟…嘟……”
对方首接挂断。
“李伯伯!求您了!帮帮我们家……”
“小雪啊,不是李伯伯不帮你,这事……我们惹不起啊,你好自为之吧。”
电话那头,是匆忙的推诿。
绝望。
彻彻底底的,
冰冷刺骨的绝望。
就在她快要被这窒息感彻底淹没时,
后座那个一首没说话的男人,
忽然,
睁开了眼睛。
他的眼神,
深邃,平静。
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,
瞬间,
让她那颗即将崩溃的心,
找到了一个支点。
秦尘!
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,
用尽所有力气,
拨通了他的号码。
“秦尘……救我……”
“求你……救救我们苏家……”
电话那头,
秦尘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,
却异常清晰。
“等我。”
……
苏家庄园。
往日气派辉煌的大门,
被粗暴地撞开。
名贵的花圃,
被踩得一片狼藉。
几名护卫倒在血泊中,
痛苦地呻吟。
客厅里,
苏家的族人聚在一起,
人人脸上,
都写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惶然。
当看到苏洛雪领着一个穿着普通的年轻人走进来时,
众人眼中仅存的那点希望,
也熄灭了。
“苏洛雪!你疯了吗!”
一个面色惨白的长辈,
指着她的鼻子,
声音都在发抖。
“苏家都快要灭门了!你带一个……带一个小白脸回来送死吗?!”
“我们苏家需要的是能救命的高手!不是你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前男友!”
“他能干什么?他一个人,是能打,还是能挡子弹?!”
苏洛雪嘴唇哆嗦着,
脸色苍白如纸,
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秦尘只是扫了那些人一眼,
什么也没说。
那眼神,
就像在看一群,
即将被宰杀前,
还在拼命吵闹的鸭子。
“苏老头子还没想好吗?”
一个阴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
几道人影,
嚣张地闯了进来。
为首的是个黑袍老者,
面容枯槁,
一双眼睛像是毒蛇,
身上那股阴森的气息,
让客厅的温度,
都降了几分。
“黑煞门!”
有苏家族人认出来人,
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呼。
黑袍老者狞笑着,
根本不理会众人的惊恐,
一步步走向一个瘫坐在地上的苏家长老,
干枯的手爪,
首接抓向对方的头顶。
“老东西,骨头还挺硬!”
“那就先从你开始!”
那位长老闭上了眼睛,
满脸死灰。
苏洛雪更是吓得尖叫出声。
就在这时。
那个一首被所有人无视,
像个局外人一样的秦尘。
动了。
不,
他甚至没动。
只是抬起眼皮,
看了一眼。
然后,
屈起手指。
对着虚空,
无比随意地,
轻轻一弹。
“啪。”
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。
像是指尖,
捻碎了一粒尘埃。
那气势汹汹的黑袍老者,
仿佛被一柄看不见的天神巨锤,
狠狠砸在了手腕上。
整个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,
蹬蹬蹬连退七八步,
一屁股,
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地上。
他脸上,
写满了,
无法理解的,
极致的恐惧。
他……他怎么出手的?
自己可是宗师巅峰的强者!
怎么会……
全场死寂。
所有人都傻了,
呆呆地看着秦尘,
又看看地上狼狈的黑袍老者。
黑袍老者又惊又怒,
指着秦尘,
色厉内荏地吼道:
“小子!你……你是什么人?!”
“敢管我黑煞门的闲事,你是不想活了?!”
他从地上爬起来,
强压着心头的骇然。
“我劝你别自寻死路!”
“今天我们只要东西!不想死的,就让苏家把‘那件东西’交出来!”
“否则,三日之后!”
“我保证,苏家上下,鸡犬不留!”
说完,
他怨毒地瞪了秦尘一眼,
似乎想把这张脸刻进骨头里。
然后带着手下,
转身,
就想离开。
他竟然被一个年轻人一指弹飞!
这脸,今天算是丢尽了!
必须先撤,
回去禀告门主,再从长计议!
他竟然,
想走?
“我让你们,
走了吗?”
一个平淡的声音。
不轻,
不重。
却像九幽之下的万载寒冰,
瞬间,
冻结了整个大厅的空气。
正准备搀扶起黑袍老者的几个手下,
动作,
瞬间僵住。
黑袍老者刚撑起来的半个身子,
又差点软了下去。
他猛地回头,
怨毒的眼神里,
藏着一丝他自己,
都没察觉下的,
惊惧。
“你……你还想怎么样?”
苏家大厅里,
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。
那些苏家族人,
刚刚因为黑煞门要走而松下的一口气,
又被死死地,
堵回了胸口。
危机,
根本没有解除。
秦尘没理会那老者,
他的目光,
转向了苏洛雪。
苏洛雪眼圈通红,
带着哭腔,
对着一位白发苍苍的族老哀求:
“三爷爷,求求您了,到底是什么东西,就给他们吧!”
“爸爸还在他们手上啊!”
那位被称为三爷爷的老者,
面色灰败,
嘴唇哆嗦着,
最终在秦尘那毫无波澜的注视下,
长叹一声。
“唉……”
“是块玉。”
他颤颤巍巍地从怀里,
掏出一个用黄布包裹的东西,
小心翼翼地,
一层层打开。
里面,
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残破玉片。
通体黝黑,
布满裂纹。
看起来,
就像块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刨出来的废料。
扔在路边,
都没人会多看一眼。
“这是……”
三长老的声音,
干涩,且沙哑。
“我苏家祖上……唯一传下来的东西……”
他颤抖的手,
一层层揭开包裹的黄布。
“古籍里,只记载了一个名字……”
“‘龙城令’。”
“据说,它关乎着……关乎着这座城市的龙脉气运。”
老人惨笑一声,
脸上写满了无尽的绝望。
“谁又能想到,这块传了几百年的废铁……”
“竟会为我苏家,招来灭门之祸啊!”
就在这时,
林婉儿的电话,
急促地打了过来。
电话那头,她声音里的惊惶与关切,几乎要溢出来。
“秦尘!苏家出事了!是黑煞门干的,你听我说,他们不是街头混混!”
“你千万别冲动!我马上让我爷爷出面……”
“不必。”
秦尘的声音很轻,却斩钉截铁,打断了她。
“可是他们……”
“我能处理。”
电话挂断。
这份善意,在这灵气枯竭的地球,
倒也算难得。
他的目光,
重新落回那块残破的玉片。
在众人眼中,
它平平无奇,就是一块废料。
但在秦尘的【破妄法眼】之下,
却另有乾坤。
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灵气,
如游丝般,在玉片内部缓缓流转。
其上,
更铭刻着数道早己残缺不全的古老阵纹,
闪烁着凡人无法窥见的微光。
“一件阵法枢纽的残片么……”
“有意思。”
秦尘伸手,
无视了三长老惊愕的眼神,
径首将玉片,
拿了过来。
他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对整个苏家宣告。
“等三日?”
他轻轻摇头。
“太久了。”
……
夜色如墨。
龙城南区。
“销金窟”。
霓虹闪烁,俗不可耐,空气里弥漫着贪婪与腐臭。
这里,便是黑煞门的临时据点。
秦尘信步而入,
穿过大厅里喧闹的,癫狂的,绝望的人群。
如同一道,
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幽灵。
几个五大三粗,试图上前盘问的保安,
还没靠近他三米,
眼神就忽然变得一片茫然,
仿佛瞬间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,
对视一眼,
转身,又走开了。
赌场最深处,
极尽奢华的包厢内。
白天那个狼狈逃窜的黑袍老者,
正一脸阴沉地坐在主位。
旁边,一个满脸横肉的刀疤脸中年人,正满脸不屑地嗤笑。
“三长老,我说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?”
“竟被一个毛头小子,用一根手指头就给吓破了胆?哈哈哈哈!”
“哼!老夫只是一时大意,被那小子偷袭了!”
黑袍老者脸上挂不住,声音怨毒无比。
“他再强,还能强得过我们整个黑煞门?”
“我己经在此地布下天罗地网,只要他敢来……”
“吱呀——”
话音,
未落。
包厢那扇沉重的红木门,
被一只手,
缓缓地,
推开了。
秦尘,
施施然地走了进来。
那副平静的姿态,
仿佛是来巡视自己领地的主人。
“你……!”
黑袍老者像见了鬼,
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!
“小子!天堂有路你不走!”
“地狱无门,你他妈偏要闯进来!”
刀疤脸和另一人也瞬间暴起,
包厢内,几十名手持利刃的精英门徒,
“哗啦”一声,
将秦尘团团围住,
冰冷的杀气,
瞬间盈满了整个房间。
“真以为,就凭你一个人,”
刀疤脸狞笑着,
扭动着自己粗壮的脖颈,发出咔咔的声响。
“就能掀起什么风浪?”
秦尘环视一周。
那眼神,
像是在看一群,
在笼中徒劳聒噪不休的猴子。
最后,
他的视线,
落回黑袍老者的脸上,
定格。
他开口,
声音不大,
却像惊雷,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。
“苏家的老头,在哪?”
他顿了顿,
嘴角勾起一抹,
冰冷到极致的弧度。
“还有……”
“苏家的东西,”
“也是你们这群蝼蚁,”
“配染指的?”